当231号彻底地消失的那一刻，我没有伤心。拜我们优异的记忆力所赐，关于她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。哪怕是现在，闭上眼睛，我也可以把和她在一起的细节重现出来。
我接受了她的消失，就像接受每天的例行检查，就像接受一滴水落下。
随着人数的减少，爸爸开始在每个人身上花费更多的时间。那个外面的世界的脉络也愈发清晰。我能想象出树木粗糙的外皮，上面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叫，底下的路上跑过穿着花衣服的男孩女孩，都在笑。
这些想象，就像关于231号的记忆一样清晰，而难以磨灭。
我也设想过另一种可能，消失。消失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呢？也许是一片黑暗。不过对我来说，无论哪种未来我都欣然接受。
在231号消失的很多天后，六百多个一样的姐妹们只剩下了我和008号两个人。
在偌大的屋子被我们两个人占据的日子里，我和她也多了很多交流。我发现，在这六百多个人里，她是和我最相似的一个。尽管所有人都有一样的性格和外貌，但是在面对一件事时，却可能有不同的看法和情绪。比如231号，她早早地知道了悲伤和恐惧是什么滋味，而我却一无所知。
可008号和我一模一样。我们几乎不需要说话和打手势。因为每时每刻我们脑子里都在想一样的事情。
后来我总结出来，和其他人相比，我们一样地冷漠和疏忽。
但即使这样，在那天之前，我们还是感知到了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一样，整夜不说话，只是拥抱在一起。
然后我们第一次被爸爸从养育我们的大房间接出来。我们被给予了名字，我叫雪，她叫凯瑟琳，连风格都完全不一样。我们被接到了分别的房间，被做了不同的改动。从麻醉剂带来的昏睡中醒来的时候，镜子里的自己变成了不熟悉的模样。身体比以前还要瘦小，长及脚踝的头发变成短短的，乱蓬蓬的。
然后我见到了008号，从此以后叫凯瑟琳。她变得丰满了，头发变成了黑色。我们怔怔地对望了一会，然后把手放在对方的身上。像孩子拿到新玩具那样痴痴地抚摸一遍后，我们同时开口，
“我们不一样了。”
然后她笑了。
我试着改变自己的表情，可是只是牵强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。
我们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蓝天和草地。虽然只是在科研部门重重封锁的园地内。但真的，比想象得还要好看。
爸爸也叫着我们的名字，“凯瑟琳”“小雪”。还有其他的人。这里的人一下子就能把我们区分开，这让我们有点不适应。
爸爸告诉我们，我们是经过重重选拔的完美品。其他的691个人，都因为种种和预期不符，被他们淘汰掉了。
而我们，是“新神计划”的完美之作，是人类的未来。很快，他们就会让我们进入真正的社会里实习，学习到更多有趣的东西。
“完美品，是个值得骄傲的称呼，你不觉得开心吗？”凯瑟琳对我说，她微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贝齿。自从手术那天之后，我感到和她的差异已经越来越大，甚至已经没法站在一个维度思考了。
我犹豫地点了点头，目光躲闪着她。
“来，抱一下，我比你高，你当我是姐姐好不好？”她把我搂在怀里，这样的她，好像真的比我强大很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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